美國的月亮並不比香港的月亮為大,但美國報紙的校對,的確比之香港報紙的校對為好。
在五十年代的時候,美國報紙的校對是上好的。你可以在華盛頓郵報和紐約時報上邊,找上一日一夜,也無法找出一個錯字。
如果有錯,至多是「下轉第十三頁」,變為下轉第十四頁。其罪不在校對,而在排版的人。第十三頁沒有地位,移在第十四頁,但排版的人沒有通知校對部方面來改正,結果便錯了。錯在排版部,而不在校對部。
六十年代,是美國大亂秩序之十年。這時大家的精神,都趨向於越戰,而青年人作反,故美國報紙的校對轉差了。雖然差,依然比香港的報紙為好。
七十年代的秩序,實際與六十年代差不多,但美國報紙的校對,大有進步。這得感謝華裔的電子工程師王安先生。他發明了可以改正的電子打字機,寫稿的人,可以毫不費力的改正自己的文稿。文稿校好了才放出去,並可以依照原稿的電磁帶來排字,所以錯少了。
香港銀紙沒有美國報紙的方便,但我堅信,如果香港的校對質素提高,未嘗不能救藥。去過香港一家報紙的編輯部,各處的燈光,有如白晝,只有校對室的燈光暗得多。老閭顯然是有心省錢,這樣的省錢,就是叫作者和讀者倒霉,不尊重作者和讀者。校對也不能不多看眼醫生。香港有不少硏究新聞學的人,也有報館的聯合機構,目的當然是為着提高報紙質素。看他們的言論甚麽都提到,只是不談校對。如果要我作考語,我的考語是異常不好聽的。30年代上海字林西報的名報人李才,是由校對出身的。已故的香港南華早報總編輯沈翰揚,也是由校對出身的。我向來佩服由校對出身的報人,因為他們心細。自然,他們有缺點,缺點在於不夠大醑。名報人趙敏恆夠大膽,但有欠心細。大膽終不及心細之好。大膽可以出亂子,但不心細所出的亂子更大。我每進報館,先和校對點頭,然後及於編輯,因為他們是「文章司命」也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