歷來中國談翻譯的人,都推林紓、嚴復與辜鴻銘。林紓本來不識外文,所譯的小說,都由人口譯,然後寫成中文。嚴格來講,不能算是翻譯,事實上,林譯的小說,也經常出錯誤。例如拂袖而起,西裝那能拂袖?
嚴辜都兼通中英文,但兩人通中英文的先後,有所不同。嚴先通中文,後來才通英文。辜在南洋出生,英文是其母語,後來才學中文。論中文的造詣,嚴辜都不分上下,但論翻譯,嚴卻不能出辜鴻銘之右。
辜的譯文不多,我看到的,只有三篇,但二篇均為可傳之作,無法不寫一個「服」字。如果論兩人的異同,嚴是逐段來譯,辜是全篇來譯。
逐段來譯與全篇來譯,都是高手,因為,在全篇與逐段來譯之下,還有逐句來譯的低手。
逐句來譯之所以為低手,因為,縱使完全沒有錯誤,結果也是有錯誤的,即是譯不出語氣的輕重來。文章有如寫字,其秘訣在於有輕重,寫字如果筆筆一樣,沒有輕重,就無足觀。如果逐句來譯不足為法,那末,全篇來譯的,當然也比逐段來譯的好一點。
不過,這不足為嚴復病。嚴復所譯的是一本書,不能期其全書來譯,如果辜鴻銘譯書,殆亦與嚴復如出一轍。
辜譯之所以好,由於他在應該加重語氣的時候,就採用四六文,所以,讓他的譯作,有時覺得比讀原文為好。
由此,可以看到,辜鴻銘的英文造詣,實比嚴復為高。讀嚴復的譯文,看到他用模棱兩可的詞語的時候,翻原文來看,原文也一定是相當的艱深的。辜譯則不然,看辜譯,看到其用字十分大膽的時候,把原文來玩索,則寧實際有獨得之見,對原文理解得十分精湛的。
不過,這樣的談論譯文,實際不無走入牛角尖之嫌。今日中外文字迻譯工作,都完成於短促時間內,當然無法如此的句斟字酌。不過,除了一些報杜的翻譯以外,還有人要翻譯重頭的書籍,對我國前人的翻譯態度,不妨加以硏究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