旅美隨筆:遺產│[梁厚甫]

在我們的日常生活中,我們碰到了一些人,覺其相當的討厭,這就是:一些二世祖或者三世祖之流對人說,這一座花園洋房,是由父親或祖父留給我的。

這一句話,入於窮措大之耳,自然感到十分的不舒服,即使入於「新發財」之耳,也不見得好過。「新發財」雖然發財了,但他之所以能發財,必要碰上了千載一時的機緣,或者經過很大的努力,當然比不上一生下來便是二世祖之方便。

上開的話,並不是甚麽新奇可喜之論,但是,世人往往是犯了戒條而不自知。不過,犯戒的時候,不是由於談到個人所領受到的遺產問題,而是談到中國的數千年來的古舊的文化問題。

我們不否認,數千年來,中華民族有光明燦爛的文化,連用以殺人的火藥,也是中國人發明的。不過,中國之有光明燦爛的文化,能藉以驕人的,是我們的祖先,而不是我們自己。所以,這一句話,可以由外國人來講,由我們來聽,決不能由我們來講,由外國人來聽。我們可以自知有這一件事,但不宜宣之於口。

中國在美的華僑經常犯這樣的毛病,和美國人談話,無緣無故的談起中國的古舊文化來。當然,這樣的話,和埃及人伊朗人來談,毛病還不太大。一由於,埃及人伊朗人以往也有盛極一時的文化,現在也不見得是世界上至富至強的國家,聽到這些話,惺惺相惜,或者是同病相憐,任何一方,不會感到尷尬。和美國人來說,就不相同了。

對美國人說這樣的話,等於說,我們的祖先做大官的時候,你們的祖先還在擔泥,辱及祖宗不打你已算幸運了。

有些美國人對中國人簡直是看不起,問原因,有可能是以往有人說這樣的話得罪了他們,而他們懷恨在心。

處世有一個基本的原則,凡事都要談現在,最好是避談以往。儘管你是絕代佳人,年華老去以後,絮絮的談以往,只能惹人討厭。

我去年在本欄說過一句話:白頭宮女說玄宗,本身就是悲劇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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