近來美國的學術界,冒起了一種新思潮,認為為着人類的進步,有建立一種「通才學」的必要。
甚麼叫做「通才學」?就是養成一種人,既要懂得自然科學,也要懂得社會科學,此外,還要懂得人文科學如歷史、語文、哲學等。雖然對每一種學問,不能求其十分精深,但必要能知大意
美國學術界對「通才學」之所以感到重要,由於今天的自然科學與社會科學起了結合的趨勢,也有結合的必要。特别是,社會科學中的經濟學與社會學,已證明了和自然科學,有不可分離的關係,否則就無法弄出「模式」來。經濟學家根據經驗,提供經濟課題並說明經濟現象的內在聯繫和發展趨向,不能不有待於自然科學家特别是系統工程專家進行定量分析。如果社會科學家對其面對的學問,毫無認識,或者自然科學家對其面對的學問,毫無認識,就會變成為鷄鴨的對話。
當然,我們現在的大學敎育,是兼具有訓練「通才」的意義的。在社會科學的大學課程內邊,要選修若干的自然科學,而在自然科學的大學課程內邊,要選修若干的社會科學。不過,多年的實踐證明,主修社會科學的學生,往往輕視自然科學,而主修自然科學的學生,往往會輕視社會科學。但是,今日的世界,已和往日的世界有所不同了,有了電子計算機作為人類思維的補充以後,學問與學問之間,已不能此疆彼界,各種學問的互相依存性,已經大大的增加,這是觸動「通才學」構想的契機。
社自兩種科學結合的歷史,本來已經源遠而流長。諸葛亮上知天文,下知地理,中通軍事,因而成為一代的智者。智者就是通才的别名。中國往日,重視「通才達識」,到了最近,社會上流行的口語,駡人往往駡人家做「不通」,又駡人家「知其一而不知其二」。在中國來講,通才的,觀念,早已建立。在西方,對「通才」兩個字,反而找不到適當的譯名來。如果說,中華文化,源遠而流長,這是其中一個證據。馬克思主義,本來是把自然科學辯證的規律,應用到人類的社會上邊的。達爾文的進化論,是以自然的現象,來解釋人類的衍進,但不免倫於機械化。
由此可以說明,通才學的觀念,不是源於電子計算機,但電子計算機,對通才學也起了促進的作用。
其實,豈但社會科學與自然科學之間,有了隔絕的趨勢,甚而一門科學的兩個派系之間,也有隔絕的趨勢。例如資本主義與社會主義,是政治科學上的對立部門。今天的世界,除了若干的名大學,能本自由敎育的原則,鼓勵敎授們只作客觀的論述而不誘導學生的思維以外,一般都出現負隅的現象。别的地方不講,香港就是如此。所以「一國兩制」一名詞出現以後,香港有人認為是「海客談赢」,有人覺得「莫名其妙」,正如香港電視台《鴨仔里春光》一劇,秦沛先生口中所講的「不通」「不通」而已。
其實,學問有如大便,最忌就是不通。
既然敎育上感到有訓練「通才」的心要,這就不能不問,「通才」有甚麼的用途?
美國一些硏究敎育的人認為,適合由「通才」來做的職業甚多,例如總統的職業,新聞記者的職業,均適宜由通才來做。目前各硏究機構內邊,經常舉行自然科學與社會科學家的聯席會議,但找不到主席(Moderator)的人選,通才最適宜於做主席。
美國總統的職位,大多數由專才來擔任一般以律師為最高。也有例外軍事專才是艾森豪威爾自然科學專才是卡特。對各總統的成就,說法自然有所不同。以卡特而論,對美國安全上是有成就的。一個自然科學家專才的總統,再配上一個核子專才的國防部長布朗,在國家安全問題上,做到恰到好處,花錢不多。後來有人打擾了秩序,迄今已變成為「七個一皮」。雖然卡特在國家安全問題上有貢獻,但遇到了伊朗的科曼尼,就手忙腳亂。在經濟問題上,除了在白宮關了不少的浪費燈火外,並無成績。由此,美國如果要訓練通才,通才將可以問鼎於白宮。
新聞記者訪問的對象,往往是各門學問的專才,總要能搭得上。新聞從業員不能不寫社評,社評也要照顧各方面,香港方面最近有十分成功的社評,由於執筆人不失為通才。不過,不再說了,怕擦鞋擦到閃閃生光。
今天的自然科學與社會科學,春心已動,要談婚媾。談婚媾當然不能沒有媒人。未來的通才,應該是學術聯席會議主席的最佳人選。
美國方面華裔學人劉載和先生,近年提出「工程政治學」的構想。工程政治學與三十年代的TECHNOCRACY(技術專政)有相似的地方,但本質上有所不同。
自然,工程政治學是否到了政治學的高度,說法有所不同。工程政治學沒有奪取政權的動力,到最後,難免秀才遇着兵。
不過,這一個構想,已說明自然科學與社會科學都同時動了春心。至少工程政治學的硏究,對行政學是有啓發的作用的。
怎樣訓練「通才」的問題,現在正在敎育學家苦思之中,一個通才,四年的大學敎育是不夠的。六年的大學敎育夠不夠呢?還是要八年?抑或只在四年的大學敎育內邊奠立基礎,再在硏究院中來作補充?
目前還有一種新的構想,認為先選定若干與自然科學有密切關係的學科,如經濟學社會學等,讓其先行結婚,然後再行推廣。
事實上,自從有了數理經濟的觀念以後,早已冒起了不少把數學與經濟學來結合的學人,在外國人方面,有森姆爾遜敎授等等,在華裔方面,有鄒至莊敎授(前廣州商會會長鄒殿邦先生的哲嗣)。這都是,向通才的道路來進發的先驅者。
從業績方面來講,尙未證實的消息說,台灣方面,已硏究出一個未來台灣社會的模式,台灣將以中產社會為基幹(當然,這也是「新台獨」的理論)。香港方面,中文大學已硏究出一個香港未來經濟的模式。說者語焉不詳,只能從略。
大陸方面,最近看到一本雜誌,引述「錢氏理論」創始人錢學森先生的話說對系統工程如何用於經濟,……中國社會科學院數量經濟與技術經濟硏究所在搞這一個課題。這個所的烏家培同志在六十年代初期就開始硏究這一問題。西方國家在這方面起步較早,利用數學方法對宏觀經濟和微觀經濟進行分析。不久前,航天工業部信息控制硏究所,一個原來在自動控制方面很有專長的工程技術單位,受國務院經濟體制改革委員會的委托,建立了一個以數學定量分析方法調整糧油價格、調整工資嚴決財政補貼問題的經濟模型。他們這些自然科學技術人員自然不懂經濟學,所以,在建立模型的過程中,請了一些經濟學家結合一些專題講授經濟學,同時到有關經濟部門搜集大量數據資料,這個模型包括幾百個參數和幾百個方程式,動用了一台運算速度大約每秒百萬次的電子計算機測算,結果表明只要農業發展速度達到年增長百分之六,輕工業達到百分之七,重工業達到百分之八,調整物價就會促進經濟的發展,增加財政收入,而不會搞亂經濟和降低人民的生活水平。一些經濟學家認為這個模型有助於制定國民經濟宏觀決策,是自然科學運用於經濟方面的一個比較成功的實例。我提議,在這方面應繼續作一些賞試。
論學術的趨勢,二十世紀開始的時候,大家重視由博返約,因而產生了不少的專家,不少的博士。博士者,既是專家,顧名思義,應該名之為「約士」。今天學術的趨勢,已經是由約返博了,不但一門學問之間,要求其互通,學問與學問之間,亦要求其互通,因而未來的通才,名之為博士,才可以天衣無縫。
不過,名義上的爭論,沒有多大的意義。本文所要報道的,是學術的總趨勢。今天治學已不能局守一隅,專門鑽牛角尖了。
香港每年都有不少靑年人到外國來留學,新加坡亦然。
記者在幾天之前,曾在三藩市國際機塲接待一個來自新加坡的朋友,送他的哲嗣到美國來留學。
近年港新靑年到美國來留學,一般都側重於自然科學方面,這自然是不錯•,不過,還未夠宏觀如果讀書是為求為社會來作更好的服務,未來的社會,不論在經濟方面以及社會方面,都要求建立模式,以預知未來。有了健全的經濟,健全的社會,政治自然可以不求其健全而健全起來,因此,有志的靑年,自然要向通才的路來走。
據我的潛觀默察,港新來美留學的靑年人,數學和英文,都有較好的基礎。數學是向自然科學進軍的武器,而英文是向社會科學進軍的武器,當然可以走上通才之路來。
當然,自己雖有做通才之心,但美國還未有訓練通才的準備。這是無妨的,凡事必要得風氣之先。路子是擺在自己的眼前的。拿上了兩三個博士學位,路子是不會走不通的。
由於不是自然出生的關係,求做美國總統,此生休想,但是十二年後,不是可以搞港人治港嗎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