美蘇限制戰略武器的談判，業已宣吿完成了。今後的主要問題，就是參議院能否予以通過。通過條約要三分二的多數，即是要67議員舉手。換言之，只要有34議員投反對票，條約就不能成立。又或者議員提出修正案，卡特總統就要再和蘇聯去討價還價。

論跳爛，這一個攔相當之高。卡特總統能否跳過呢？如果你在兩個月以前問我，我說他跳不過。但是今天問我，我就說，他有跳過的可能。

為甚麽呢？因為這兩個月以來，限制戰略武器協定，業已「贅疣化」。協定之所以重要，重要於這一個協定與美國的全球政略有關聯，與美國的全球戰略有關聯。所謂與美國的全球政略有關聯，就是說，協定是「緩和」的象徵。所謂與美國的全球戰略有關聯，就是說，這一個協定，可以作為美國國防的替代品，這兩個月來，卡特業已替這一個協定，定下限界，認為這一個協定，與「緩和」既無關聯，亦不能作為美國國防的替代品，那就是說，協定不過是美蘇關係上的一個贅疣，或者是美蘇關係上的一個裝飾品。

關於限核協定在全球政略上的地位，卡特總統說過：

「我將對蘇聯之能否遵守協定，竭力偵査；如果發現有不遵守的地方，那不但意味協定的撕毀，亦將意味美蘇關係之被打亂（緩和是美蘇關係的一種型態）。」關於限核協定與美國國防上的關係，卡特總統說：

「協定不能作為美國國防的替代品。」

國防部長布朗加以補充，認為：

「即使有「協定，我們仍要擴張我們的國防力特別是我們戰略核武器的力》。」（不過，看布朗這一句話，應該小心。布朗不是說，縱使有了協定，美國也要大量的進行擴軍，而是協定內邊，規定蘇聯要將現有之2,670枚導彈，減為2,400枚，美國「前的導彈，尚未是2,400枚之數，因而可以增加。布朗所稱擴張國防力量，主要是指此而言。但因為有了特別是三個字，當然也沒有排除常規武器的發展）。由上所述，可以看到，卡特總統既切斷了協定與「緩和」的關係，也切斷了美國國防與協定的關係。那末，協定的重要性，當然大減，而成為一種可有可無的裝飾品，或者身體上邊的一個贅疣。

當然，有人會說，現在卡特政府急於要求協定之通過參議院，當然抑低協定的作用，正如過海關的時候，會說自己身邊所帶的東西，原不值錢。卡特政府會不會於協定通過之後，把它視為一度「緩和」上的靈符和國防上的替代品呢？

我們捫人家現在之心，尚不容易，何況是捫人家未來之心？如果我們要找依據，可以找長特總統身邊的顧問們以往對協定的看法。

布熱津斯基曾經說過，「限核談判是有作用的，至少可以從談判的過程中，摸索蘇聯的虛實。」美國和蘇聯作限核談判，前後已經七年，應該過透摸索之癮了。

布朗曾經說過：「和蘇聯作限核談判，有如買東西要講價。講價不一定有用，但為湊麼我們連溝價的機會，也加以放棄呢？」

從兩布的談話會來，他們早已把協定和美國的政略戰略脫離，因而我們對卡特政府現在抑低協定作用的說法，不能視為沒有思想淵源。何況布熱津斯基的話，說於他還未從政之前，說話的時候，他不可能料到今天協定要過參院之一關。而布朗的話，說於他做加省理丁學院院長的時候。當時是書生論政，應該不會預懷鬼胎的。

當然，如果加以摭拾，我們也可以摭拾到一些言論，可以作為卡特政府事視限核協定的證據。例如，今天萬斯國務卿於宣佈談判業已完成的時候，說道：「有了這一個協定，我們對於追求一個較安全的美國和一個較安全的世界，邁進了一步。」這一個協定，將加強美國和其盟邦的安全，將制約核武器的競賽，也減低未來核子戰爭的可能性。萬斯國務卿，不是把協定和美國的政略戰略，聯在一起嗎？

不過，我們也不能不注意，萬斯國務卿和兩布所處地位，有所不同，他是主持談判的人，不能對協定太過燒冷水，總得說一呰話，給蘇聯來聽。在自由世界內邊，一個人說兩面的話，尚能容許，何況是不同的人，說不同的話呢？

目前，協定的全文，尚未公佈，但國務院已發表協定的綱要了。我們統體的來看一下，綱要內邊，有一點對美國有利，而且我們事前也無法逆料美國能夠得到這樣的有利條款。

美蘇間核對比的形勢，從美國看來，有一個極大的漏洞。那就是，美國的民兵越洲導彈，不但是體積小，而且固著在一個彈穴內邊。而數量也不及蘇聯同類導彈之多。核戰爭起來的時候，一個導彈對付一個導彈，雙方數量互相抵消之後，留下來的，才是真能毀滅對方的力量。美國核彈數量雖比蘇聯為多，但輸送工具，落後於蘇聯，那是有箭無弓之勢。此外，美蘇雙方的導彈，都是固著而不能移動的，年來美頗想發展能夠流動的MX導彈，俾戰爭起來時，能和蘇聯「捉迷藏」，但礙於福特在海參崴所簽署的限核協議。現在，新協定規定雙方導彈和轟炸機之數，不能超過2,400，因而蘇聯必須毀滅一部分的導彈，美國因未足數，可以加增。增加固著的導彈還是增加流動的導彈呢？約內規定，雙方的發展及使用一種新型類的導彈，那就是說，美國未是之數，可以用MX導彈來補充，但蘇聯如果要發展MX導彈，其勢不能不再毀滅一些原有的導彈。這等於西裝的款式改變時，凡是衣櫥內邊西裝較多的人，吃虧較大。再加以，發展MX導彈，需要較多的人，吃虧較大。再加以，發展MX導彈，需要較多的電子技術，這一點，據說美國自信能夠領先的。

不過，話雖如此，基本係於美國對蘇聯之踐約有無加以審核的本事。自從伊朗政變後，美國已失去一個可貴的聆聽站。卡特政府雖聲言短期內有挽救的方法，目前顯然未能取信於參議員諸公的。

這真是一個尷尬的問題，不過，就現有的趨勢而論，卡特政府的處境，似乎是較好了。

《原載1979年5月22日香港《明報》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