現在已有可能斷定,美國的經濟,業已否極泰來。這不光是由於近來美元在歐洲和日本的市場,業已企穩,也不光是由於近來紐約股市,業已止跌,實際由於美國已經有了一個合理的能源政策。
在美國內邊,差不多已成為通說美國通貨膨脹的主要根源,在於美國沒有一個合理的能源政策。美國的能源政策有甚麽不合理的地方呢?主要由於兩個原因:
第一個,美國本來是富油國家,但近十年來,有了枯竭的趨勢。石油之為物,豐富與枯竭,本來是一個相對的名詞,當美國全盛的時候,得克薩斯州那邊有時會無緣無故,石油從地下噴射出來,那當然,開採石油,不費吹灰之力,但是,到了現在,要發展油源,雖不是完全絕望,由於開採的成本高於美國國內石油的價格,那當然,美國內邊,沒有油公司願意做虧本生意的。
第二,美國的石油問題既處於這樣的態勢中,我們自然可以預想到一種情況:當產油國家大力的提高油價,舉世疾首蹙額,但美國內邊,也有掀髯微笑的人,那就是油公司的老闆們。最近,世界石油價格的水準,已高於美國國內油公司的加強開採的成本線了,本來美國不易開採的石油,已有可能提到地面。為甚麽仍有問題呢?問題在於美國國內石油,出售有著限價。以最近一月而論,遠東各地,由東京而台北,由台北而香港,每加侖石油的價格,均在一美元以上,而美國油價,卻仍在一美元以下。一美元以下的石油價格,是無法刺激國內的油公司,使其加強開採的。
說來像是十分容易,美國油公司,既有利於國內油價的提升,那末,美國把國內油價提升好了。但是,實際不是這樣容易的,美國每一個人,都要靠汽車去上班,石油價格一高,主張提高油價的總統,必然不利於人口。總統不是由油公司選出來的,而是由一般老百姓選出來的。此所以,由尼克遜而福特,都不敢談提高油價。卡特總統的初期,雖然派了施一格做能源部長,僅是進行準備輿論,卻不敢
提及油價。最近,卡特總統由於在外交上,不斷的旗開得勝,才敢把分段提高油價的辦法提出。現在,國會方面,雖然還大設路障,但基本上美國的國內油價已提升了。
油價之提升有可能,亦即是美國國內的石油增產有可能。美國國內石油的增產,會有甚麼的意義呢?主要的意義,就是除去了通貨膨脹的根源。
有人會說,通貨膨脹,就是物價上升。石油價格是物價之一,提高油價而認為可以壓低通貨膨脹,那真是匪夷所思的邏輯。其實,這要從經濟的原理來講。經濟的原理說,一些重要的必需品,如糧食與能源之闌,如果嚴#:缺乏,可以帶頭而令到一般物價上升。反之,這種必需品的來源增加了,亦可能帶頭而令到一般的物價下落。美國油價上升,雖會影響其他物價上漲,但只是短期現象。事實上今天美國一般物價,並沒有隨油價上升,反而有點下跌。
美國全部石油的消耗量,只有62%,由美國國內生產的石油來供應。美國國內的石油的生產量能多增一點,即石油的缺乏量能減少一黙。如果滅到美國石油能自給自是,當然是美國大翻身,即使不是大翻身,而稍稍呈現有翻身的可能,其影響力之大,是無與倫比的。
今天,美國正處在這一個翻身的前夕,美國油公司真有本事,能像英國那般,找到了北海石油源,但是,至少美國今天的油價,已有可能令到美國油公司,把洛磯由脈一帶的頁岩石,轉化為石油了。均曰:美國的經濟,已斷然好轉。
硏究近十年來的美國經濟史,美國與通貨膨張作戰的手段,都是採取提高利率法,或曰收緊銀根法。此種辦法,一般是有效的,但是,應付不了石油問題。美國一般人既要靠汽車來上班,那末,油價縱貴,仍不能不用石油。石油既有一定的銷場,自然無法回落。因此,美國只能採取以毒攻毒法,即是提高油價。提高油價,雖可以短期影響物價上升,但提高價格的目的,既在增產,增產卻是治本的辦法,亦是按低油價的辦法。
美國採取這樣的經濟辦法,對世界各地的影響如何呢?初期,對世界其他地方,是無不惡劣影響的,例如最近港幣對美元的價格下跌了。不過,從長遠來講,對世界其他的地方,也有好處。好處在於,美國國內的油產增加,對石油輸出國組織國家所輸出的石油需要減少,這至少給予石油生產國家一個教訓,油價並不是只有上天才是限額的。石油生產國家的油價回平,對世界其他地方,當然有利。
這一個時期的到來,是否很遠呢?我們不妨從長遠來看,但是,快起上來,也可能是很快的事。為甚麼呢?美國究竟還有多少油源,那是石油公司的天大秘密,有可能,油源早有,而不讓人知,以待石油價格之高漲。另一方面,美國油公司有沒有躉油,也是秘密。在1963-65年間,美國油公司不斷進行「石油戰爭」(即減價競爭),何以突然出現這種可憐相?價高源長,那是常有的事情。不過,沒有統計數字來支持的事情,我們不能肯定的說。
(原載1979年5月十一日新加坡《南洋商報》)
